蔺奶奶端着饭碗从社区食堂走出来，碗里的红烧肉油光发亮，清炒时蔬青翠欲滴，旁边还配着一碗紫菜蛋汤。

"五块钱，管饱！"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，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。这要是在长沙，怕是连碗白米饭都买不到。

茶峒古镇藏在湘西的群山之中，活像个被时代遗忘的世外桃源。老吴叼着烟斗站在清水江边，指着对岸说："那边是贵州，后头是重庆，咱站的地儿可是正儿八经的湖南。"他吐了个烟圈，得意地补充道："早上在湖南嗦粉，中午去重庆吃火锅，下午溜达到贵州买杨梅，一天逛三省跟玩儿似的。"

镇上的物价低得让人怀疑人生。带厨卫的吊脚楼月租六百，相当于长沙一个车位的三分之一。本地现摘的杨梅三块钱一斤，比城里奶茶店的杨梅冰沙还便宜。社区食堂的四菜一汤只要五块钱，忘带钱还能记账。有个从长沙来的小伙子不信邪，非要数数碗里到底有几块肉，结果数到第八块就放弃了。

清晨推开木窗，整片青山裹着薄雾扑面而来。夏奶奶正在院子里晾衣服，她说这里的天气预报都是摆设。夏天很少超过三十度，冬天难得见到零下。她那在长沙疼得下不了楼的老寒腿，在这儿反倒能爬山了。"这石板路啊，太阳晒一天都不发烫，光脚踩比按摩椅还舒服。"她说着还真的脱了鞋在石板上踩了两脚。

养老服务站的小李是个热心肠，谁家老人没来吃饭，她一准儿打电话去问。有回蔺奶奶睡过头忘了订餐，小李特意留了她最爱吃的粉蒸肉。"亲闺女都没这么周到。"蔺奶奶说着眼眶有点红。服务站还定期上门给腿脚不便的老人送餐，顺带唠唠家常，送点日用品。

赤马湖养老山庄的王教授刚做完理疗，气色好得不像七十多岁的人。山庄里有游泳池、门球场，还有中医馆把脉开方，医保直接结算。"冬天飞三亚避寒，夏天去威海躲暑，比住五星级酒店还便宜。"他掰着手指头算账，"六十五块钱一天，你说上哪找？"

湖南新出的养老政策把闲置的学校、粮仓都改成了养老院。长沙的泰康之家装了地暖和新风系统，二级康复医院就在家门口。乡下也不落后，乡镇敬老院升级成了托养中心，志愿者们用服务换未来的照护。洞庭湖区的老人爱喝早酒配卤菜，湘南果园里的脐橙压弯了枝头。

暮色中的茶峒古镇渐渐亮起灯笼，江面上倒映着点点红光。十六年前沈从文笔下的翠翠在这里等心上人，十六年后蔺奶奶的退休金账单成了新的传奇。每月两千块钱，活得比长沙的白领还滋润。那些漂在江面的红灯笼，多像被山城捧在手心的夕阳，轻轻一晃，就晃出了大城市半辈子求而不得的安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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